我好想你。
想起来两年半前,你在被焚烧,我跪在一堵墙之外,冰凉的地上,按习俗这个时候我应该喊一声爸爸走好,但我只是沉默。
我的沉默太不合时宜也太固执,独自一人滑稽的对抗也这么可笑,我能感到时间一点一点地从我的膝盖上爬过,最后是堂哥替我喊了几声送别。
我当时心想,不,我一点也不想让你走好,你别走。
那一整个晚上我的表现都是不合时宜的吧,我那么冷静,那么从容,我脸上的妆还完好,chocker精致地带在我脖子上,我本来也没有想来赴你的告别宴会。
除了姑妈拉着我到冰棺前,让我看着你的脸,对你说句话。
你知道的,我本来也不是喜欢倾吐情绪的人。
但我没有办法,我被当下那种情形裹挟了,我开了口——出乎我的意料,我一个字都还没吐出来,就已经痛哭失声。
当然,哭完,我又继续恢复了从容。在你的葬礼上,我所有不从容的时刻加起来,都不超过二十分钟吧。
我知道有人把质疑的眼光投在我脸上,他们在想,你最疼爱的宝贝女儿,面对你的死亡,怎么会这样冷血呢。
但我只是恨那个裹挟我开口,使我情绪泄露出来的人。
我恨她——
我将如何面对你的离去,我的内心对此是后悔还是痛苦,都是我自己的事。
跟她有什么关系。
她趁我不备时偷袭了我,只为观赏我悲痛欲绝的面容……真恶心。
不过这也算给了我一个教训。
从此以后,我站在你的墓碑面前,再不倾吐任何一个字。
反正你已经死了,我跟你说话你也听不见。甚至于,我都不想去墓前“看你”,因为你已经死了啊——你的存在已经消失了,任何遗物甚至是你的遗骸都代替不了你。
葬礼上的仪式是多余的,尸体焚烧时那句“走好”是多余的,你的棺木也是多余的,我对这一切一点感觉都没有。
我唯一有感觉的,只是“你死了”这一事实而已。
如果有朝一日我离开家乡,我不会回来看你的。清明节不会,你的祭日也不会。这些东西跟你和我都没有关系。
啊……还有,你应该知道吧,我一个字也不对你说,是因为直至今日,我只要脑海里想着你,一开口,就会哭的。